别踩井盖

微博:西西只有六元钱

【jewnicorn】早餐小票不知所踪


Andrew有个习惯。


外面在下雨,敲在窗子上噼里啪啦的响。

几点了?


Jesse从地毯上坐起来,松开手上半页看上去毫无关系的词句,那是他下一部话剧的纲要记录。

他想不起自己发了多久呆。


有人敲门,Jesse花了几秒来思考是不是幻觉,然后跌跌撞撞爬起来去开门。

是个意料之外的人,非常,非常意想不到。


“hi,”Andrew眨眨眼睛,睫毛颤巍巍落下一滴水。

颁奖季后,他们有段日子没见了,Jesse一度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


Jesse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很久,鬼使神差冒出一句:“Wardo?”

他们俩一起笑起来,Andrew拧着滴水的衣角,侧脸的水痕被屋里的灯光一照,波光粼粼。他很自然地接话,说怎么了Mark,又睡过头了?


这个小插曲打破了他们多日不见的奇妙气氛。Jesse反应过来,让开地方叫Andrew进来,手忙脚乱地去拿毛巾煮热茶。

在厨房烧水时看了眼表,才发现已经是后半夜,天亮前最黑的几个小时。


“天哪天哪,你最近不是在拍戏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休三天假。”Andrew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闷闷的,裹挟着雨雾的潮气,“在这边有个活动,走的时候车坏了,半天修不好,这个点又找不到别的车…雨大得连狗仔都跑没了,真是倒霉得要命。”

“后来想起你住在附近。”


水烧开,茶壶发出“嘟嘟”的响声,白汽氤氲,水雾沾上Jesse的睫毛。他端起杯子走出厨房,看着沙发上的人笑了。

家里的小猫正趴在Andrew身上,把他的毛衣挠得五颜六色。听见Jesse的脚步声,一人一猫同时转头,瞪着圆溜溜的棕色眼睛看过来。


“Jesse,快救救我!”

“我可管不了它,你知道,我们家的事都是猫在做主…不过,放心,它不是蜘蛛,只是只小猫而已,抓你一下不会变异的。”

Jesse放下茶杯,走上去小心翼翼的从Andrew身上把小猫抱下来,小家伙超凶的呲牙,他只好一边顺毛一边小声说sorry。


Andrew眨眨眼睛,喝了口热茶。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会变成什么猫猫侠之类的。”

“没问题,到时候你可以一人分饰两角,白天演我们的好邻居蜘蛛侠,晚上演作恶多端的小猫侠。”Jesse很短促地笑了一下:“肯定会火遍全球。”


“绝妙的主意,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会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Jesse挠挠小猫下巴,抓着它的爪子挥了挥。

“嗯?”Andrew歪了歪头,随即反应过来,在沙发上打滚,“come on,别再提动画片里那只胖猫了!”

“我是说它叫Trunkles.”


小猫被摸得舒服,打了个哈欠,估计再也听不下去这两个愚蠢人类的胡说八道,从Jesse怀里挣脱,跑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问起Andrew最近的工作与生活,对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没有回过短信和邮件。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就像还在剧组时最平凡的一个雨夜,他们仍是密友一双。

雨声越来越大,让黑夜更加静谧漫长。


Andrew擦干头发,从浴室出来,Jesse准备的浴袍尺码太小,下摆连膝盖都不到,他整个人缩手缩脚,看起来相当滑稽。

客厅一片黑暗,门窗紧锁,只卧室亮着一盏小灯。他走进去,看到一套新被子整整齐齐铺在床上,房间主人蜷缩在床脚的地毯,手里松松拿着几张写满字的纸,身侧投下一道小小的阴影。

呼吸均匀,已经睡熟了。


Andrew蹲下来,声音很轻:“Jesse?醒醒,起来去床上睡。”

Jesse睁开一半眼睛,指一指床,翻了个身拿起纸卷盖在脸上又睡过去,让人怀疑他到底醒过没有。


Andrew有点无奈,好在地毯柔软厚实,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不喜欢上床睡觉的惯犯。他想了想,把被子抱下来摊开,盖一半在Jesse身上,卷过另一半躺下来。

他盯着对方的后背,棉质T恤下锋利的肩胛骨,像只即将起飞的蝴蝶。

然后按灭了灯。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

天刚亮,Jesse睁开了眼睛。生物钟太准,他大概就睡了两三个小时。

有点热,旁边好像有人。


他猛地坐起来,发现昨晚自己把所有被子都卷走抱在怀里,Andrew冷得缩成一团,抱着胳膊紧紧挨着他的后背,浴袍推到了大腿根。

Jesse移开目光,赶紧扯出被子盖回去。


Andrew在睡梦中微微皱了皱眉,把自己缩进被子,只留下半张脸和一头毛茸茸的乱发。

Jesse想了想,又躺了回去。


好像从没有这么近这么认真地看过这张脸。他大脑很空,什么也没想。

Andrew瘦了一点,大概在为蜘蛛侠减重,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小,唇边泛着青色的胡茬,脸上细微的绒毛被窗帘露出来的光线一照,近乎透明。


像短毛猫,Jesse想,他上次在宠物店见到的那种。

一绺头发突然从大部队逃脱出来,盖住Andrew闭着的眼睛。

算是情不自禁,Jesse伸出手,想把它拂上去,即将碰到时却被一只手握住。

Andrew半梦半醒地睁开眼,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像只柔软的小猫,抓过Jesse的手胡乱放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Jesse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想马上跑掉,但不行,他僵在原地,在那一瞬间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他看到Andrew迷茫地一笑,露出比平时更柔软而甜蜜的神情,轻轻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但能看出,那是在无声地叫一个名字。

Jesse。


Jesse低头吻了上去,精准撞上了眼前这个人的嘴唇。他觉得自己很冷静,依据是手没有发抖。

证据充足,给予通过。

相当漫长温和的一个吻,夺取了他五分钟的呼吸。很长一段时间后Andrew想起这个时刻,他确信自己那时候是完全清醒的,但只能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

从绵密的亲吻开始,舌尖抵着上颚,半个身体都是麻的,然后是瘦削冰凉的手指,从上而下抚过,痉挛似的绞紧。Andrew剧烈地抖了一下,反抱回去,一点一点按过那节突出的蝴蝶骨,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抖得更厉害。

细细的喘息与很低的叫声混乱地交杂在一起,分不清是谁。Jesse埋在他肩窝里,原来那头卷发没有看上去那么柔软,非常扎人。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他侧过头,看见那双钴蓝色眼睛里破碎的晨光。

他们都没闭眼。


Andrew想说什么,不,是一定得说些什么,但是……


“Andrew。”

卫生间关门的声音,水龙头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自己的名字。Andrew坐在地毯上平复呼吸,像在等待一场最终宣判。

他听见水声中夹杂的问句:“要吃早餐吗?”


Jesse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床上睡,于是Andrew也就没有说。



他们随便进了旁边一个新开的披萨店,吃完第一口就一起皱了眉头。

“这东西难吃的像把在犀牛群里放了三年的皮鞋压成披萨的形状给我们端上来。”

“你说的我都要吐了,而且,为什么是犀牛群?”Andrew放下玻璃杯,笑得被水呛住,咳嗽了好半天,“小点声,那边的老板比我高一个头。”


Jesse耸耸肩:“菜单上写着…老板是意大利人,这可能吗?”

“我可不知道,”Andrew忽然想到了个烂梗:“你可以试试看,问他会不会做菠萝披萨。”

上帝啊,他说出来才发现这话有多蠢。


Jesse也笑了:“你知道我害怕跟陌生人说话的对吧?”

“一个玩笑,停,你不会真的要那样做吧。”

回答他的是Jesse的酒窝。


时间太早,店里没什么人,他们偷偷摸摸溜到后厨门口,听见老板在里面走来走去。


Jesse压低声音:“我们两个这样子真像小偷。”

“可以把像去掉。”

“别人看见一定会报警把我们抓起来。”

Andrew把脸贴上木门。“也不错啊,希望到时候记者能把我拍得酷一点。”

“那我许愿监狱里没有皮鞋一样的披萨,否则我就把自己那份送给你。”

“到时候我们一起把它扔进床底下。”


“ok,”Jesse深吸一口气,“我要进去了,他要是听完想打我,我们得跑快点。”

Andrew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厨房里老板讲电话的声音。


“什么,意大利人?唉,都是噱头,我哪是什么意大利人。本来想拿这个招揽客户,谁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都跑过来问我会不会做菠萝披萨,真搞得人一头雾水……”


他们俩回到座位,若无其事地付账,然后冲出店门大笑了三分钟,笑得差点摔到马路上。如果此时有人路过,肯定以为这两个年轻小伙子精神不大正常。


“所以,你看,这世上不只我们是傻瓜。”

他们走到路口,Jesse好不容易止住笑。

Andrew抓了抓头发:“你可以把它写进新剧本。”

“说第一句台词的时候观众就跑光了吧。”

他们看向对方的眼睛,又笑了。


气氛忽然沉默。Jesse微微低头,抬了抬眉毛,他紧张时就会这样。


“所以…”

Andrew深吸一口气:“我得走了。”

他伸出手。


“就到这里吧。”

Jesse猛地抬起头,愣了一瞬,紧紧回握住了那只手。


谁都没有看对方的眼睛。

“回见?”

“回见。”

他们同时转身。



Andrew有个习惯,也算是个仪式,每年新年都要和多年好友一起,把一年里想要放手,想要释怀的东西写下来,然后烧掉,用来表示抛下旧的一切,祈求更好的一年。


十分钟后,这个如往年一样的小仪式就要开始,可他还没有想好要写什么。

Andrew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翻手机相册,看见一张旧照片。

是在Jesse家那天晚上偷拍的。照片上,昏黄的灯光下是一张熟睡的侧脸,柔和安静,抿着嘴唇,好像在梦中也会说出什么奇怪而好笑的怪话。


“Andrew,你在里面干什么呢?人家都在底下等你好一会儿啦!”

母亲的声音吓了Andrew一大跳,他猛地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反应过来后发现这动作简直像青少年时期看色情杂志被抓包了似的。


“来了来了!”

他从衣柜里随手抓起一件外套,踩着一只鞋单脚蹦了出去。


寒风刺骨,呼啸着穿过新年的街道。Andrew把领子竖起来挡住脸,听见朋友跟他打招呼:“hi,spider man!”

“…闭嘴!”


他们没走多远,就在家里后院不远处的小空地。

朋友拿出他的清单,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纸,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失恋的人?”

Andrew:“我以为你写了篇论文呢。”

朋友咋咋呼呼,掏出打火机。“别偷看啊。”


Andrew走到另一边,把手踹进口袋里,忽然摸到了别的东西。

是一张小票,披萨店小票。

What a coincidence.

他突然急迫地想听到Jesse的声音。


电话接通很快,那边吵吵嚷嚷,小男孩的尖叫声,笑声,杯子碗碟碰在一起的脆响,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hi,Andrew……拜托,那个不能吃!安静一会儿,求求你…”

然后是关门声,那边的人像是跑出了房间,一切终于安静下来。


“hi,”Andrew裹了裹外套,“听起来你有麻烦了。”

“抱歉…我姐姐的孩子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简直太调皮了。”


“你那边是不是挺冷的,”Jesse咳嗽两声,说:“天气预报说英国今年离奇的冷。”

Andrew说:“是挺冷的,你听听这个风声。”

Jesse竟然真的沉默了五秒钟,听风声。

“好大的风。”他轻轻地笑。


Jesse笑起来总是很轻快,像小孩子,Andrew想,不自觉摩挲起手里的小票。他们随便寒暄,家里的晚餐,假期计划,语速越来越快。


Andrew突然停下来,说:“这场景是不是挺熟悉的?”

“我们家没有游泳池。”

“哈哈是啊,我只是想起你那段台词,又快又密集,我记得这段我们……”


“l love you.”

Andrew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You're my best friend. Come here,we will get married and live a house together.”

“是这个吗?”


那些晦暗不明的记忆,真真假假的台词,交错平行的眼神,与此刻呼啸而过的冬风,像一场巨大的海上风浪,穿过重重岁月席卷而来,一瞬间吞没了他。

够了,他想,这就够了。


“Jesse,我很想念那段时光,所有所有。”

风小了些,他听见Jesse绵长的呼吸,混着电流,被寂静的冬夜放大了十倍,。


“新年快乐,Andrew。”

“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Andrew把原来写好的那张纸塞回口袋,他蹲下来,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张小票。

鲜红的火舌飞舞,Andrew在一簇微光旁,觉得自己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燃烧身边唯一的东西换一场五分钟的梦境。

巴掌大的小纸很快变成灰烬,飘散在风里。


Andrew跟朋友一起走上回家的路,听见新年的钟声敲响,远处不知哪里,传来人们欢乐的笑声。

“又是新的一年啦!”

“崭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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